【香港01報導】迷信金錢 期望用錢解決一切問題

(原文刊於《香港01》2019年7月4日)

「你知不知道這幾年來,政府成立了幾多個基金?」談到公共理財,周永新拋出這個問題,無奈地說下去:「當政府碰到一個問題,就用一筆錢成立基金。」

翻開各年度的《施政報告》及《財政預算案》,不難發現政府對成立及注資基金樂此不疲,由早年的「關愛基金」,到新政府上場的「大嶼山保育基金」、「建造業創新及科技基金」、「中醫藥發展基金」等,在創科、醫療、安老等範疇均有設立各種名目的基金。

(此文章為「周永新專訪」系列報道三)

自1983年起,周永新先後於逾十多個政府委員會打滾,擔任多項公職,數十年來不斷與官員打交道,深諳官員作風,也明白並非任何事都可以用一捆捆鈔票換回來。

2008年,周永新獲邀成為東北發展專家小組成員,不時出席當地居民大會,他還記得當時常聽到一些官員說:「其實都是錢的問題,只要賠償足夠,『不遷不拆』是攞嚟噏(隨口說說)。」但實情未如官員心中所想,反新界東北撥款示威、居民要求保留現有生活方式⋯⋯新界東北發展延宕多年,反映賠償金的多寡從來不是重點。政府與民眾對立,並不只是發展與保育之間的平衡,更因雙方觀念出現嚴重分歧。

立法會財委會2014年審議新界東北前期工程撥款,大批示威者到場示威,被起訴後上訴得直。(資料圖片/林若勤攝)

立法會財委會2014年審議新界東北前期工程撥款,大批示威者到場示威,被起訴後上訴得直。(資料圖片/林若勤攝)

殖民地時期,港府在白皮書末尾總會大致補上一句話:「上述政策建議能否付諸實行,視乎香港未來的經濟狀况及資源是否配合。」這暗示了兩點:政府沒有承諾一定會做,其二是即使政府預視日後可能資源不足,也未必自行想辦法開闢資源。「他們認為有錢就有得做,無錢就無得做,不會想政策的對錯,然後做好件事。」周永新有氣沒氣地說。

換句話說,政府認為只要錢可以解決問題,就不是問題。但政府有否想過,即使更闊綽地從上而下地分配資源,也可能適得其反。今年年初正值流感高峰期,香港公共醫療不勝負荷,政府宣布預留五億元撥款予醫管局,應付人手不足問題,遭大眾質疑未能根本解決公營醫療人手不足及床位等問題。隨後,特首回應指額外撥款只為展示對前線醫護人員的支持及關懷,從沒說過五億元能解決問題,此番回應徒添醫護人員怨氣。這樣看來,政府是在用錢解決問題,還是用錢製造更多問題?

政府是在用錢解決問題,還是用錢製造更多問題?(資料圖片)

政府是在用錢解決問題,還是用錢製造更多問題?(資料圖片)

今屆政府用錢解決問題的例子俯拾皆是:增撥7.2億元醫療經常開支、撥款200億元予政府在全港18區購置社福物業等,試圖回應民生,表達關懷,但周永新表示,政府一天不從制度入手解決問題,只會令許多政策失誤不斷循環,再多的資源也無補於事。

儘管以往政府與市民出現矛盾多由利益分配不均、未能急市民所急而起,但近年的社會爭拗反映雙方觀點不一致,缺乏一致認同的價值觀念。他語重心長地說,用錢解決問題的時代已經過去了,與自己那一輩相比,香港年輕一代的人生目標及價值觀念已有所不同,但政府仍然不改思維,迷信金錢,那是很悲哀的事。

港人對物質生活的追求,絕非「富貴於我如浮雲」,但金錢卻非衡量事物的唯一指標。周永新說,回歸前港人搵錢至上,那時沒有身份認同,只想在借來的時間及地方努力賺錢,為自己、為家人務實地做事,不會沾手不賺錢的事,但港人的思維在九七後出現改變,年輕一輩不再用金錢去衡量一切。他指出,儘管仍有部分港人態度保守,看重自己的利益及着數,但亦有相當多的人開始轉為關心社會整體利益,就連他自己也經歷很大的掙扎。

周永新的想法變了,社會觀念變了,連商界的聲音都變了,但政府的管治思維仍然十年如一日。(資料圖片/鄧倩螢攝)

周永新的想法變了,社會觀念變了,連商界的聲音都變了,但政府的管治思維仍然十年如一日。(資料圖片/鄧倩螢攝)

末代港督彭定康在1994年建議推出「老年退休金」計劃,當時周永新表示反對,二十年後他改變立場,更成為全民退保的首要研究學者。「94年時我反對,因為當時大部份香港人的價值觀念充滿計算:『付出幾多便要拎番幾多』,我相信我的觀察代表了大部份人,因此,我覺得香港市民不接受全民退保的方案。但後來我改變了我的思維,因為港人已不再是這樣想,而是關心這是否一個公平對待退休人士的制度。」

周永新回想起在曾蔭權任內實施的最低工資,商界由最初的一面倒反對,到出現不同意見,象徵商界聲音的自由黨更出現時薪多寡上的分歧,這反映社會默默浮現變化,「以前我們可以容忍他們好辛苦,但賺好少錢,但到2011年,社會也希望可以公平一點對待他們,不能日做十小時只得五千多元(月薪)。」

周永新的想法變了,社會觀念變了,連商界的聲音都變了,但政府的管治思維仍然十年如一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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